苍生道很能把握住他的痛点,言语最能动摇人心,而江荼绝不允许自己在这里动摇。
“曜暄,别再伪装了,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恐惧。世人皆畏死,你又岂能免俗?”苍生道一边狞笑,一边有无数煞气,若流星坠落,砸向江荼,“我待你不薄!昆仑虚,灵气之盛地,我将之托付给你,供你修行!我甚至许你神君之位,打算将整个人间交给你掌管!”
煞气围剿中,江荼的灵力如一朵幽微的火苗,在漆黑的深夜里、漫天的雨幕里,人们捧着这一朵火苗前行。
但风雨的摧折让它闪烁不明,夜幕则吞噬着它的光辉。
苍生道眼看着火苗消失在黑暗里:“你难道以为,千年后,你还能与我逐鹿?”
改弦更张,苍生道的地位无人撼动,人们向祂献上的信仰,最终都成为祂吞噬人间的力量。
这是一千年啊。
凡人的一生不过数十年,修士的寿元也难以跨越千年。
苍生道有恃无恐,确信江荼无再战之力:
“太愚蠢了,曜暄,江荼,但凡你回头,便会发现,你的身后无论何时都空无一人。”
无人与你同行!
无人支持你!
无人承认你!
“曜暄,若你愿意,我仍可将人间交给你…我已如此宅心仁厚,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祂沉浸在为自己创设的“仁君”角色中,似乎能看见史书工笔如何称赞他以德报怨,竟然愉悦地笑出了声。
嗬嗬、嗬嗬、嗬嗬…
嘶哑的笑,如乌鸦的啼哭,冷眼旁观着众生疾苦,嘲弄取乐。
忽然,祂捕捉到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也是笑声。
但凛冽、冷静,在一众低沉阴测的笑声中,显得尤为突兀而明显。
苍生道古怪地眯起眼。
而下一刻——
黑暗之中,火光冲天。
好似仓皇躲雨的人们终于燃起篝火,木柴燃烧,将身上的水渍都烘干。
巨大的法相从煞气中浮现,煞气像陶瓷的纹路,在法相脸上留下道道痕迹,美玉无瑕,有瑕之玉,反倒更像活人。
法相睁开眼,柳叶般的眼眸,直直望向苍生道。
苍生道的表演被打断,大张着眼睛,不可置信。
旋即又笑:“曜暄,这又是何苦?等你的法相被撕碎,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么愚昧!”
江荼充耳不闻。
剧痛从灵魂深处袭来,干净的灵力暴露在煞气中,迟早会被切割得粉碎。
但是,那又怎样?
世人皆畏死。
——世人皆死。
安能与苍生道逐鹿?
——可我本就无意逐鹿。
天道生万物以自由,我不过是来讨回属于我们的自由。
法相的长发末端,飘起洁白无瑕,像雪花坠落发尾,为之染色。
白色肃穆,如灵堂的白色挽联,亡魂将生死簿交在阎王手中,静候审判;
黑色凌厉,是江荼为人的部分,在替天下苍生,吼出千年来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