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秽说的不假,他进步很快,对形势也洞若观火。不过太子一党的记恨和他所面临的被诛绝境实在不值一提。这朝堂中恨他的人多了,但只要他们还存在利害关系牵扯,就不会出事。
殷无秽却不这么想,少年总是小题大做草木皆兵,容诀包容了他的一切感性情绪,耐心地等待少年理智回笼。
待殷无秽冷静下来,容诀这才循循开口:“殿下可知,咱家为何要这样做?”
殷无秽一抬眸,他不知。
容诀并没有隐瞒皇帝的事,“陛下眼看着要撑不住了,太子又立不起来,这朝中局势你也看到了,如果咱家不先发制人,那么掣肘于人的便是咱家自己。”
“在得知一切实情后,殿下还要坚持之前安稳出宫的想法吗?”
容诀细致耐心却又目光漆深地注视着他,仿佛要洞穿少年一切所思所想。
殷无秽也在思忖。
容诀的声音恍若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殷无秽不由为之一颤。他即刻想到,形势变化,他还能够安稳封王出宫吗?会不会让旁人以为他是另有所图,暗中蓄谋什么?就算旁人不会注意到他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在如今云波诡谲的局势下他真能够安然出宫吗?谁会给他封王诏令?皇帝已经昏迷不醒,谁敢给他诏令?!
这个时候不论做点什么都很容易带上图谋不轨的色彩,殷无秽想要安稳出宫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容诀将少年脸上的纠结神色尽收眼底,而后声音愈发轻缓柔和了,“殿下要早做决断——是走,还是留。”
殷无秽猛然抬眼,容诀也一瞬不瞬认真回视着他。
一星烛光倏地跳跃,烛火毕剥的刺芒曳映在两人深邃不见底的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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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容诀没有明说,殷无秽却听明白了。
大抵这就是两人不由分说的默契吧,若换做平时,殷无秽一定会喜不自胜地为他和容诀之间的一点心有灵犀而雀跃不已,可现在,他真的不太笑得出来。
走,自然还是出宫,只不过要顶着险象环生的压力跨越层层宫阙;留,这是一种更残酷的竞争,一不小心可能就尸骨无存了。
殷无秽扪心自问,他做不出选择,或者说,他根本没得选择,即便是出宫这样保守的策略,他也没有明哲保身的能力。
如果是别的任一皇子,凭借家族倚恃他们完全可以安然出宫当个闲散王爷,可也因为家族,为他们争位提供了足够的底气,是一劳永逸的功成还是万劫不复的绝境,他们尽可一试,家族皆担地起成本。
唯独殷无秽,一无所有。
不提从前在冷宫的经历,后来他有了容诀依靠,东厂固然威风凛凛安全感十足,殷无秽这些年也一直过的顺风顺水充盈满足,从没历经过什么大风大浪,被人穿小鞋。殷无秽很不情愿深想容诀所说留的意思,东厂在他这里从不是争权谋位的手段,他不能让东厂为之兴师动众,也不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