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国,这也仅是一个?挂名的虚职,而今的录尚书事正是曾经的尚书令高叡。
高叡已经许久没有出现朝堂上了,他称病在家,听说一直在写书①——想?来孝珩和延宗在酒宴上议论的空位便是他的。
孝瓘听
吏部令史冯子琮春风得意地?介绍着尚书省的情况——
“左仆射赵大人,右仆射和大人。”他指了指左右两张书案,“和大人常去宫中伴驾,自赵郡王殿下高升后?,现在省中的事务均由赵大人打理。”
孝瓘点了点头——冯子琮所说的赵大人是指安乐公赵彦深。
赵彦深出身寒微,早年?在司马子如作书写门客。因小心恭慎,行事细致而被推荐给?太祖。从水部郎做起,历经功曹参军,都官郎中,秘书监,大司农等官职,至今坐到了尚书左仆射的位置。
他历经几?次皇权更迭,能一直为主上信任,掌管机密之事,除了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更是个?颇具城府,也极会?把握风向的人。
比如今日?,他退朝后?便急匆匆地?赶回尚书省,收罗了各部文书,整整齐齐地?呈进到孝瓘面前。
他态度温文有礼,讲话有条不紊,内容更是滴水不漏——他总是先?肯定对方的话,然后?再用个?转折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孝瓘与他讨论了减轻徭赋,休养生?息的事。
“都座②所言休养之策,确为当务之急……”他口中连连称是,手中却握着一本度支尚书写的奏疏,“都座看看这个?……去年?修建大总持寺的花费,拓宽邺宫左右院,建玳瑁殿和圣寿堂的花费……”
“至尊去年?颁布均田新政,授民以永业田,编户多了,税收也应有所增长。”
赵彦深捻着胡子笑了笑,又?拿出一本文书,“这是国中截至年?底的户口数……”
孝瓘接过来看了看,非但没有增长,还较前年?有所下降,遂不解道:“是因去年?战事的阵亡人数抵消了编户增长吗?可我看过五兵统计,人数并不多……”
“编户减少的原因并非在战中阵亡,而是因租调沉重?,不得已把土地?卖给?豪族和佛庙。去年?的均田,分给?流民的尽是野岭荒地?,分给?权贵的却是京畿良田。流民领了地?,先?要?开?荒,还要?去服役。再加上去年?战事紧,他们自然宁当荫户,也不愿受田了。”
孝瓘合上文书,深深叹了口气。
眼见?到了散值的时?辰,孝瓘翻看着成堆的文书,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清操执了烛台,放在他手边。
孝瓘抬眼看她,分明自己眼中尽是疲惫,口中却道:“累不累?你回家吃饭去吧。”
清操轻“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孝瓘拄着笔,眼望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许久,确定她没有半点折回的可能,才令尉相愿遣人护送。
街上的更鼓已过了戌时?,孝瓘草草收拾了一下,返回兰陵王府。
他不想?惊动府中的仆役,便令马车停在后?苑的角门处,想?从后?苑的小径潜回书房。
此路正好经过庖厨。
庖厨中闪着微弱的烛火,孝瓘无意间扫了一眼,只见?清操抱坐在胡床上,手握一把蒲扇,守着一只小炉,头枕着膝盖,打着细细的鼾声。
孝瓘心内一动,他缓步走进房中,俯身将她横抱在怀里。
忽然的失重?,惊了她的梦。
她张开?眼,目光迷离,口中含混问道:“孝瓘,你的毒解了吗?”
孝瓘知?她还在残梦,所言也似呓语,遂浅浅一笑,答道:“解了。”
“哦……”她把头向他的锁骨处靠了靠,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胡渣使肌肤有些粗砺的触感,她目光一滞,这才闭目叹道,“唉,果然是个?梦……”
“我刚在给?你煎药,谁知?竟睡着了……”她解释道,“梦里马先?生?炼制出了解药……我刚才是不是问你什么话来着?”
孝瓘点点头,噙了笑,道:“你问我能不能抱你回去。”
“这……这不可能吧……”她环视左右,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试图挣扎了一下,“快放我下来……”
孝瓘反将她抱得更紧,“你若没说,我怎敢抱你呢?”
清操彷徨了——若在梦中,确也有可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我收回行吗?”清操红了脸,“待会?儿被巡夜郎官瞧见?……羞煞人……”
“好吧。”孝瓘顺从地?把她放下,然后?小声道,“那我……也可以收回我的话吗?”
“你说什么了?”
“就是昨夜说的那句……”孝瓘牵了她的衣角,一前一后?往寝房走,“你别生?气了,我并没有回应三兄。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将来的打算,我……总归是放心不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