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送对联的老人在三个村子,好在秀溪镇本身就不是个多大的镇,村子也都不算大,骑自行车去相邻的村很快就到。
秦孝载着元京墨穿街过巷,路过青砖瓦,骑过矮石墙,元京墨从来不知道秀溪还有这样的所在,像是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带着大家向前走时独独遗漏了这几处地方。它们维持着不知多少年前的模样,缩在枯枝梧桐掩映的深巷。
破损裂缝的两扇木门已经算是好一些的情况,有两户人家的大门就是用木棍交叉着捆起来做成的,院里的住处多是石头茅草房,墙面还能看见泥里露出的麦秸。
几户人家的房门院门都低矮,秦孝一抬手就能碰到顶,元京墨只需要站得稍微远些看他贴的位置是不是中间、左右的上下联高度相不相同。
可不管房子条件看起来有多差,每一户的老人看见秦孝和元京墨都会笑着招呼他们,老人不认识元京墨可都认识元鹤儒,一听便佝着腰到屋子里去找出为了过年买的咸瓜子给他,让他进屋里坐下喝茶,让他吃糖。
时间不算宽裕,两人没在几户老人家里坐,都是贴完对联聊两句就走,只有元京墨口袋被这家一把瓜子那家一把糖块下家几个小橘子装得满满当当,再贴完一家手里都捧上了,出来就往秦孝口袋里塞。
秦孝抬起胳膊:“干什么。”
“谁让你不帮我说话拦着。”
“他们不吃这些,专门买一点备着就是给小孩的,你拿他们高兴。”
元京墨其实也知道,所以虽然推脱着不要但多少都拿了点儿,只不过习惯性觉得招架热情时秦孝会出面帮他,所以哪怕知道还是出了一声“哼”。
秦孝看他塞完了,跨上自行车让元京墨坐后座,骑了一段快到新一家时对元京墨说:“这家你别进,在门口等着。”
“为什么啊?”
刚问完元京墨就知道了。
有狗。
才到院墙外还没到正门,他已经听见狗叫了。
这根本不用秦孝特意嘱咐,他让元京墨进去元京墨都不会进。
下来之后元京墨站在自行车外侧,让自行车挡在自己和半掩的木门中间,手抓着后座边缘问秦孝:“狗是拴着的吗?”
里面的狗只听叫声就知道不是李老头家那样的老狗,绝对不存在跑不过元京墨的情况。而且应该是已经听见了门口有人停下说话,这会儿听着叫得更起劲儿了。
元京墨在自行车旁边站得稳稳当当,腿没软人没跑,问狗栓没拴的声音也很正常,就是手把后座边上的杠攥得死紧,一双圆眼睛里瞳仁止不住地晃。
“拴着,你在这等会儿。”
元京墨老老实实答应一声,本身除了在这儿等也没有第二选项。
虽然秦孝说了狗拴着,他推门的时候元京墨心口还是紧了下,好在秦孝进去就把门关上了。元京墨默念拴着出不来叫两声没关系,努力接受要在弄得他砰砰乱跳的狗叫声里等秦孝贴完对联的事实,没想到叫声忽然就停了。
元京墨神经继续保持绷紧状态小段时间,确实没再听到狗叫才缓缓长长地松出一口气,松开后座拍拍自己胸口,把乱蹦哒的心脏按回去。
最后贴大门的时候老人过来看,见还有个小孩儿在外面,正要招呼就看他被忽然响起来的狗叫声吓了一哆嗦,赶忙蹒跚着步子从墙边抽了根准备烧火的玉米杆回院子里打狗。
元京墨往自行车中间挪了点扶住秦孝平时坐的车座,吞吞口水给秦孝指挥上下左右。
终于贴完走的时候老人出来送,狗在院子里又尽职尽责地叫起来,三人便没多说老人回院子去秦孝蹬几下把车骑远。
拐到大路上一点声都听不见了,元京墨低头往秦孝背上重重一磕,自行车稳稳当当,秦孝知道他是吓着了也没说话。
元京墨坚定表态:“明年我就在这条大路边等你,绝对不进去了!”
秦孝回了下头,没看见车轮前的小石块,自行车径直压上去一歪,秦孝控着车把拐了个弯把平衡找了回来。元京墨扶着秦孝的腰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背上,发现没事了才分开点距离,说秦孝:“你骑车别看我呀,看路。”
“嗯。”
元京墨莫名在这个简短字眼里听出来点愉悦感,也没心思追问这人是不是又在笑自己,只脑门顶在秦孝背上悄悄自我安慰,觉得这么一会儿一吓,自己还怪不容易的。
最后一家没狗,元京墨看着哪哪儿都顺眼,大白鹅都毛光水亮。
“真是难得嘞,”老奶奶笑呵呵地说,“你头回来,它居然不叼你。”
元京墨弯腰摸摸往自己腿上蹭的大鹅,手从它头顶顺着脖子滑下去:“它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