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也会吐出来,体?重开始骤降,原本白净光滑的手背和小臂因?为?长期输液开始水肿,留下了密密麻麻的针眼,最后只好开始用留置针。
他开始惧怕从?各种可以反光的东西里看见自己的面孔,即便从?前?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长相有多么出众,但是好歹还是有血色,能看得?过去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拒绝使用疗效更好但是依赖性也更强的吗啡等止痛药,他似乎愚蠢又?固执地觉得?,只要自己还能坚持不碰它们一天,这?幅身体?就还是属于他自己的。
那?是他向来游刃有余的一生?中最为?痛苦又?绝望的一段岁月,他阻止不了恶化的疾病,更掌控不了自己的生?命。
从?前?他拥有的那?些金钱和地位帮不了他分毫,仅有的作用就是支撑他住着护理服务一流的单人VIP病房。
然后在痛苦和孤独中挨过漫漫长夜,直至那早已被预料到的死亡终于如约而至。
所以……他最后决意要自己了结这?一切。
毕竟没有家人的牵挂,朋友的关心,自己孑然一人时,死亡便不再是什么值得惧怕的东西。
他选择把自己留在滚滚流逝的江水里,因?为?那?样说不定还能看见更多的风景。
那?个从?前?被无数人赞誉过的年少有为?的宁柯,到最后留下的痕迹,也仅仅就是在病房床头柜上那?一瓶每天都会被护工更换的香水百合里夹着的一份文件。
声?明自己作为?宁氏集团CEO名下的所有私人财产,都将无偿捐献给国内最大的几个用于帮助妇女儿童的基金会。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也真是很可悲的一生?呢。
宁柯本来正沉浸在那?过去的一场噩梦里,但就在这?时,他却感觉自己的手腕蓦的被谁攥了一下,紧接着便好像被骤然扯出了那?一片灰败的梦境。
他薄白的,几乎能看见血管的眼皮颤了颤,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
梦境里那?因?为?肿瘤而蔓延至全身的剧痛像潮水一般倏然消退了,手上也没有挂着吊瓶,只有头还有晕,肋下有些微的刺痛。
昏暗的病房里浮动着消毒水味和香薰淡淡的清香味道,却莫名让人有些心安。
宁柯呆呆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后知?后觉感知?到自己的左手手腕是被谁圈住的。
他下意识偏过头,就看见谢行?正侧躺在他旁边,半张脸埋在另一个枕头里,手指十分执着地握着他的。
因?为?病床还算是宽敞,所以他们两人中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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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腿微微曲着,似乎是怕挤到他,睡得?也十分挨近病床的边缘,几乎都要掉下去了。
宁柯还从?没见过睡着时候的小孩儿,所以这?时才发现,当他那?对有些凌厉的黑眼睛闭着的时候,这?张脸居然显得?出奇得?乖巧。
浓黑的睫毛垂着,近距离看的时候鼻梁就更显得?高挺,在脸侧打下一道清浅的阴影。
明明仅仅是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他脸上原本很明显的属于少年的青涩感就已经褪得?差不多了。
可怜小狗的比喻不再适用于他,倒更像是一匹已经半大的,对着草原蓄势待发的小狼。
宁柯想到这?里便轻笑了一声?,手腕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但仅仅是这?么轻微的动作,也立刻就把谢行?弄醒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掀开眼皮时还有点刚睡醒的迷茫,但是一看见宁柯,那?对乌黑的瞳孔转瞬便清醒了过来。
“哥哥!”他惊喜地低声?唤道。
刚刚宁柯瞥见对面墙壁上挂着的挂钟上显示是凌晨五点一刻,估计阿行?已经守着自己很久了。
他刚想开口让他去另一张床上睡一会儿,却看见在淡淡月光的映衬下,小孩儿的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啊?
谢行?好像意识到了这?一点,嘴唇颤着,拼命想忍住要哭的冲动,可惜事倍功半,豆大的泪珠就这?么从?泛红的眼尾水灵灵地流了下来,拦都拦不住。
宁柯不觉有些无奈:“受伤的是我,你哭干什么?”
他的嗓音还是有点虚弱,因?为?缺水而有点哑,他本来是想要安慰一下小孩儿,可是却没想到听见自己的话之后他更委屈了。
谢行?哽咽地倒抽着气,把握着的宁柯的那?只手捧到了自己唇边,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一样拱着他的手,唇瓣不时蹭过宁柯的指腹,痒酥酥的。
宁柯不觉抬手捧住了谢行?的半张脸:“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都多大了,就别哭了。”
谢行?偏头蹭着宁柯的手,半晌才终于顺过来了气,抬手抹掉自己眼角的泪水,终于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对不起哥哥,我就是有点害怕。”
说完,他便连忙从?床头柜上拿过一个插着吸管的玻璃杯递到宁柯嘴边:“哥哥喝水。”
他的尾音还是哽咽的,眼圈依旧红彤彤的,却还是想着要照顾他,颇像一个贤惠的受气小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