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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刚往山下走了一段儿路,雨又下下来了。
“早知道要下雨,还不如在崖洞躲着。”有庆道。
“你能躲到啥时候,要是天黑雨还不停还不是得回家,到时候天黑路滑,比这更难行。”巧云这样说。
有庆想想也是。
“咱们赶紧往山下跑吧,兴许还能少淋些雨。”巧云催促他。
有庆把樱桃揣在胸前紧紧护着,往下跑。好在他常日里坡上坡下蹿惯了,不然这山路冷不丁一跑还容易摔着。两人脚下不慢,但雨下得更快,顷刻间就如飘泼一般了,两人一下被淋成了落汤鸡。
眼下也顾不得湿不湿了,赶紧下山要紧,不然一会儿小河里的水涨起来过不了河才麻烦。
这人啊,就是越想什么越来什么,尽管一路赶,但雨太大了,等她们走到要过河的地方才发现河水已经涨起来了。河水和雨水裹着泥沙,使整条河都变成浑黄色,河水滔滔不绝从上游奔腾下来。
河面变宽,河水又浑,早已看不起平日过河的石头,让人不知朝哪里下脚。巧云让有庆拉着她的手,探脚下去试了试深浅,只见河水都淹到他大腿了还没探到河底。
大雨不住,河流湍急,有庆肯定是趟不过去的。
“巧云姐,怎么办?”他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眯眼回头问。
巧云耳边全是雨声和水声,只见着他嘴在动,却听不清他说什么。
“你说啥?”
“我说怎么办?过不去!”有庆扯着嗓子又问了句。
巧云让他靠后站着,自己去试试河水深浅,要是她能过去就把有庆背过去,再过来一趟拿背篼和锄头。她扯着旁边的草慢慢往河里去,有庆也在边上拉着她。
刚开始河水淹到她膝盖,她叫有庆松开她,她往河中间去,越往河中间走水越深,还没走出两步,河水就漫过腰了。跟河边比起来,河中央的水流更为湍急,感觉人一直被河水往下冲,站都站不住。
不成,过不去。她掉转头回到了河岸边上。
一阵大风刮过,眼前早已淋得一片模糊,只耳边有树枝断裂的声响,看来这雨短时间是不会停的,这可怎么办呢,巧云犯起了愁。
“巧云姐,要不咱找个地方避避吧,等我哥他们上来接。”
下了大雨,家里人见他们久不回去肯定会来找的。
巧云四周一看,除了树啥也没有,哪是能避雨的,树下可不能躲,以前就听说邻村儿有人在树下躲雨被雷劈死的,就算不被雷劈,碰上刚刚那样树枝陡然断裂也危险得很。
她道:“你找两片桐叶把头盖着,站这儿等,我想想法子过去。”
就算江有才他们从山下上来也要些时候,与其干站着还不如动动脑筋。她往上头走了一段,想找几块石头推到河里把路垫起来,大的石头她推不动,小些的石头推进去就沉底了,一点作用也没有。
人在雨水中泡着,渐渐感觉凉意上身,她只能苦中作乐地想好在现在开始入夏了,没那么冷,换做是是春天淋这一场雨可了不得。
她怕有庆受不住凉,心里愈发焦灼,想着咋堂哥他们还没找来呢,她爹在家该担心坏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庆在下面喊,“巧云姐,巧云姐,你快下来!下头来人了!”
难道是她堂哥找来了?她心中一喜,急忙往下头去,跟有庆一道在河边等着。
来人渐渐冒了头,高大颀长的个子,手里杵着什么,像是跟扁担。巧云觉得奇怪,这人看着不像江有才啊,而且要真是江有才来接她们,咋也没见着带上蓑衣斗笠啥的,好歹也要带把伞遮头,这人除了手上那根扁担旁的啥也没带,无片叶遮头,淋着雨往这边来。
等走近些,越发不像江有才了,比江有才高,肩膀也更宽阔。直到她看见那人腰间的柴刀,才恍然认出来,这不是那樵夫嘛!
哦,应该叫他贺青山。
贺青山如平常一般在雨里走着,脚下很稳,就跟他挑着柴一样的,一点都不慌乱,要不是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在身上紧紧贴着,还以为他有避雨的神通呢。
从山下来,多半是挑了柴禾去镇上卖了回来,巧云想着,这么大的雨他咋过河?她就瞧着,一会儿依样画葫芦过去。
只见他从边地里搬了近磨盘大一块石头,推进河里,咕咚一下就没声了。巧云暗暗摇头,她刚刚已经试过了,这水深得很,几块石头根本抵不了事。
贺青山在刚刚推石头的地方,用扁担伸进去探了探河水的深浅,然后又去搬了两块石头,比先前那两块还大些。啧啧,巧云再次惊叹于他这一身好力气,那块大石头少说有七八十斤,看他搬着好像一点都不费劲。
他找准点,又将两块石头推下河,依旧是用扁担探,然后就去搬了堆小些的石头过来,一一投进河里,估摸是和先前丢下去的大石头迭着了,水势看着小了些,但河水还是又急又深。
巧云觉着他多半要白费力气了,这得弄到啥时候。
谁知下一刻,就见他走进河里,手里用扁担杵着,几步就蹚过了河。他腿可真长啊,快到淹到巧云胸口的水深,竟只齐他大腿根,虽然下头又石头垫着,可巧云还是蹚不过去。
他大步上了河岸,朝这头来了。
贺青山头戴一顶竹笠,身穿褐色短褐,腰间扎着深灰色腰带,脚踩一双黑色百纳底布鞋,小腿上裹着绑腿,离得近了更能感觉到他的身板格外挺拔匀称。湿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完整的身材轮廓,结实的胸膛,宽阔的臂膀,腿很长,不然也不能跨过滔滔河水,腰身精壮窄瘦,也只有这样一副好身板方才挑起沉重的柴禾下山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