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就道:“多大了还要小姨抱。”
向苒装作听不到,沈柳不抱她,她可是不肯起床的。
所谓经年日久积攒下的仇恨和深渊,不过是一条浅浅的小沟,主动说一句话,撒一次娇,要一次抱,感受到彼此身上流淌的温度,喊一声小姨,再喊一声小姨,便没有什么阻碍能将她们分开,只要向苒肯伸出手,沈柳一定紧紧握住她。
沈柳哄孩子似的:“行行行,你说了算,想吃什么?”
向苒其实没什么想吃的,沈柳在医院住了好些日子,一出院就闹着手痒,每天变着花样下厨房,短短几天,向苒的脸圆了一圈,她只是尝到了撒娇的乐趣,故意缠人罢了。
“喝粥吧”她眨眨眼,“鸡肉粥,萝卜小菜还有吗。”
“有,刚做了坛新的,过几天你开学,往学校多带些,两罐够不够,要不装三罐?不是说你那几个舍友都爱吃吗。”
“够啦够啦。”向苒点头,盖在胸口的被子暖融融的,她往下拽了拽,盖住肚子,一个哈欠冒出来,有些困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然而向苒等到天黑,一朵乌云都没见到,沈柳就道:“入了秋的天气谁能说得准,今天晒坏人明天冻坏人的,预报也是做不得数的,反正出门带着伞,准没错。”
向苒咂摸着嘴里的粥,空出一根手指点点手机屏幕,屏幕亮起来,显示时间是星期四,明天就周五了,如果明天还不下雨的话
“明天”向苒嘀咕着,点进天气软件,软件显示明天最低气温十度,最高气温二十五度,天气晴。
然而入了秋的天气果真如沈柳所说,说变就变,第二天一早,向苒坐起身,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雨下了一整夜,屋里侵了寒气,她又穿得单薄,似乎有些受凉,眼眶要比往日要温热些。
她抬手去摸额头,判断不出,下床去拿体温计时,脚步微微发软。
还好只是低烧,沈柳翻出一堆小药片,就着感冒灵喂她喝,向苒灌了一肚子热汤水,一直昏睡到下午四点才醒来,她头已经不疼了,只是躺得太久,胳膊压得发麻,窗外雨还在下,向苒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翻出一件大衣,拎起雨伞,说要出门。
沈鹤正在卫生间洗衣服,惊呼:“下着雨呢,这大冷天的你干嘛去啊。”
说着,她就要来拦她,向苒快速从衣柜里翻出运动鞋,含糊不清地说:“买东西。”
沈鹤手上都是泡沫,一边冲水一边追着问:“买什么这么着急啊,非得今天去,你还烧不烧啊——”
向苒当然是答不上来的,只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防盗门传来顿重一声,把沈柳的声音关在门后。
雨天不好打车,向苒小跑了足有五百米,挨到路口才拦到一辆,出租车里没开空调,阴冷阴冷的,她裹了裹外衣:“师傅,原礼一中。”
师傅应了声,降下半扇窗子,一只手打转方向盘,另一只手举着半截烟。
冷风在车厢里游走,向苒好转的头疼又隐隐冒了个头,司机猛吸两口烟,指尖只剩下一个烟屁股,向苒往角落里坐了坐,没说话。
快五点了,又赶上下雨,越往学校走,堵车的迹象越明显,到了最后一个十字路口便彻底走不动了,小轿车电动车自行车挤在一起,有喇叭的全在鸣笛,乱成一锅粥。
交警吹着哨子打手势,向苒看不出有没有人听他的,只听见司机暴躁地用方言骂了几句,然后切换成普通话,不知道冲着谁说:“都是接孩子的,就知道硬挤,一点规矩都不讲,堵着吧,且得堵呢。”
向苒听得出弦外之音,顺着说:“那您把我放路边吧,我走进去。”
十字路口距离原礼一中并不远,只是赶上修路,又下雨,难免难走了些,周五本就放得早,又赶上天气不好,向苒赶到校门口时,第一批学生已经冲出了校门。
她踮踮脚,雨水将视线模糊,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保安亭的大爷正在看报纸,执勤老师在吹哨,哨声和远处交警的哨声交相呼应,向苒特意穿了件长风衣,又换了条形同校服的运动裤,雨伞遮掩下,她将头埋进领口,混入人群,逆流而上,如同一条鱼消失在水中。
江语乔的教室在三楼拐角,这是提前打探好的,然而向苒赶到,教室里只剩下两个值日生,其中一个正在在擦黑板,一边擦一边问同伴:“这玻璃擦怎么短了一截,徐涵,你会调吗。”
那个叫徐涵的则朝着窗外看过来,向苒原本想走,忽然和她四目相对,索性问:“同学,江语乔是在这个班吗?”
“江语乔么。”徐涵点点头。
擦黑板的女孩也看过来,她慢慢走下讲台,看了眼向苒的穿着,不确定地问:“您是江语乔的姐姐?”
好像听江语乔说过,她有个姐姐在附中当老师。
“嗯?”向苒愣了下,又点头,“嗯。”
“姐姐好。”那女孩朝她打招呼,“江语乔没带伞,说等雨停了再回家,这会儿去图书馆了。”
向苒道过谢,转身去往图书馆地方向,身后,徐涵还在小声嘀咕:“江语乔有姐姐?多大了,这看着也不像姐姐啊。”
图书馆在另一栋楼,上教学楼三层,走到尽头,穿过长廊就能看到,说是图书馆,实际上只有上下两层,全时段有老师执勤,不能睡觉,因此学生们都不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