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说起鬼市与林雪庚,就不得不提起眼下搅和在灵器之事里的三方势力——仙门、天上城与鬼市。
仙道虽有十几个门派,但领头的是仙门三宗——逍遥门、扶光宗与白云阙,这三宗与叶悯微各自都有渊源,各有各的深仇旧怨,是一笔糊涂账。
天上城则是一些走投无路的灵匪聚集之地。此地戒备森严有进无出,城主卫渊听说是逍遥门叛徒,早年偷了镇门之宝逃走,趁着灵器之乱出来建立天上城。仙道围剿天上城许多次,到现在都没有成功。
最后一方就是鬼市,这里的情况就比较曲折。叶悯微的魇兽最初现世时曾选中一个孩子,教那孩子各种灵器制造之法,这孩子名义上是叶悯微的徒弟,后来被白云阙收入门下看护。几年后她却突然翻脸大开杀戒,不仅灭了一个小门派满门,还杀上白云阙,连杀四十七人,包括两名长老,与白云阙结下血仇。
然后这个名叫林雪庚的姑娘就逃到了鬼市,叶悯微的魇兽也不知所踪。对叶悯微魇兽的追捕,便是自白云阙血案之后才开始的。
鬼市本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与情报交换之处,林雪庚去了之后干脆成为了灵器消息的中心。不过此地十分神秘,普通人根本不知在何处,难得其门而入。
这二十年里,叶悯微虽未真正现身,却也是凭一己之力把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了。
这边孙胜一听谢玉珠反驳自己就不乐意了。他啐了一口,瞪着眼珠子大声道:“怎么不算?你以为我没见识?谁不知道林雪庚是万象之宗的徒弟!”
谢玉珠争辩道:“万象之宗又没认她为徒!”
“万象之宗的魇兽认她不就得了!那魇兽一身本事都教给了林雪庚,她拜万象之宗的魇兽为师,不也是拜万象之宗为师?”
孙胜振振有词,说罢不耐地冲谢玉珠挥挥手:“不跟你扯那些虚的。”
“全天下能改灵器的就林雪庚一个。你居然能改动灵器,你是鬼市出来的?你是林雪庚的徒弟?”他又转向叶悯微。
孙胜的推测实在合情合理,又本末倒置——这徒弟变成师父,师父倒成了徒弟。
叶悯微正要回答便听谢玉珠一声大喊:“大师父!咱们暴露了!”
谢玉珠努力冲叶悯微挤眉弄眼,于是否认的话卡在叶悯微喉咙里,变成一句意味不明的:“啊……”
孙胜只当叶悯微承认了。他惊奇地瞧了一眼叶悯微,再转过去打量谢玉珠,啧啧感叹道:“嚯,林雪庚的徒弟都收徒弟了?那丫头瞧着二十岁都没有,居然连徒孙都有了!”
新任“徒孙”谢玉珠虚张声势道:“是啊!你要是杀了我大师父,那就是和鬼市为敌!等着被林雪庚收拾吧!”
孙胜将信将疑,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冷笑一声:“怎么,你说她是鬼市的我就信吗?她能把这镯子修好再说别的!”
孙胜与谢玉珠说得热闹,而叶悯微并没有参与这场周旋的意思,她看了这两人一眼,便低头继续修她的镯子了。
旁边的苍术安静无言,他逃跑的时候活蹦乱跳,现在却好像浑身没劲儿似的,倚在破庙的破墙上,面带微笑地看着不远处修镯子的叶悯微。
日头一点点落下去,叶悯微一直低着头,阳光穿过破败的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她那一段白皙的脖颈被阳光晒得发红,银白发丝亮得刺目。
谢玉珠紧张又毫无办法,只能伸长脖子看过去,试图看清叶悯微在地上画的东西。长长短短的横线竖线,竟像是卦象。
“那是什么?大师父在地上画卦?”
“不是卦,只是阴爻和阳爻而已,阴爻为无,阳爻为有,那是她的筹算数制,逢二进一。她还画了隙积术和天元术的算式,你大师父数术功力深厚啊。”苍术懒洋洋地说道。
谢玉珠望向苍术,苍术悠然地解释道:“在下也略通一些数术,看得出算不出,远比不上你师父。”
“苍术先生你……你就不害怕吗?”谢玉珠奇道。
“嗨,烂命一条,怕什么。”苍术不在意地摆摆手,手腕上白布条子乱晃,被孙胜瞪回去,叫他别乱动。
谢玉珠瞧着这场面,只觉得这破庙里好像只有她一个正常人。若不是孙胜这个灵匪作恶多端,他倒是比她师父和苍术还正常点!
在这种度日如年的焦灼之中,时间慢慢流逝,夕阳光芒染红了天际,照得破庙内一片橙红色。孙胜终于等不下去了,他直接上前把叶悯微拎起来,不耐地大声道:“还要多久?你修得修不好?你这厮就是在糊弄我!我没那个闲工夫跟你耗!”
蓝色的丝线就悬在叶悯微胸膛前,她抬头望着孙胜,手里拿着仍然散作一团的万象森罗。衣袖里无人能见之处,一颗苍晶从她手心里往下滑,即将落在万象森罗的凹槽里。
正在此刻,孙胜突然扭过头去,警觉地环顾四周,说道:“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