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荼啊,来,先喝杯茶,歇口气。”
翠叶村内有大片相连的农田,种满了麦子、玉米和家常蔬菜。
现在正是秋收时节,明少荼早早就到村里帮忙,他力气大,手脚麻利,一上午便割了半数的小麦,此刻正倚在木推上擦汗,接过许大娘递来的炒米茶。
翠叶村人不多,二十户百来人,老人还占了三成。但田着实不少,每家都有二三十亩,恰好赶上今年是丰年,青壮年们起早贪黑都有些忙不过来。
明少荼和宁不凡虽不住在村子里,可从前流亡到此时受了村民很多恩惠,所以村民每每有事,兄弟俩都不吝相助。
“少荼啊。”许大娘身材壮实,往推车上一靠,车子便发出“咔嗒”的错位轻响,红润的圆脸上笑眯眯的,“今天怎么只有你过来?你哥哥呢?”
“阿兄有事出门,下午会过来的。”明少荼给她让开点位子。
他的举止文雅有度,又语气和缓,深有静气,是个极沉稳温和的人。再咋呼闹腾的人到他面前都会自然而然地静下来,像许大娘这个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大嗓门,跟他说话也是轻声细气的。
“你哥不在正好,大娘有个事儿想问你。”
许大娘刚歪头,明少荼便默契地把耳朵凑过去,听她小声说:“少荼啊,大娘给你在隔壁的杏花村里寻摸到了一个不错的人,你之前不是说你不喜欢女人吗?这回大娘找的是个男的,小伙儿模样周正,人品性格也都不错,最重要的是他也喜欢男人——你要不要找个时间见见?”
明少荼:“……”
哦,前面忘了说,许大娘除了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大嗓门,也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媒人。
不收钱,拿说媒当爱好的那种。
明少荼哭笑不得:“大娘,我若说我也不喜欢男子,您下次是否会给我介绍谁家有品相绝佳的花鸟鱼虫,猫猫狗狗?”
许大娘拍他后背:“那没准儿!不过,你真不喜欢男人?大娘帮你相看过了,那孩子确实长得好气质佳,你就去见一见,做不成伴侣交个朋友也好啊!你哥也说你性子太静太孤僻,得多出去走走看看,多认识点人,要不可真能闷坏了。”
大娘言辞恳切,不是为了做成这桩媒,而是真心为他着想。
明少荼也明白这点,不忍心拒绝:“那便见见吧。他是杏花村哪家人?”
“林家的,就是前年从外地搬来的林弘的小儿子,叫林遥歌,他家在淮阳城里开了间米铺。”许大娘眉开眼笑,“择日不如撞日,大娘刚好在林家米铺定了几十斤米,又刚好嘱咐让林遥歌来送,就在中午,你们俩刚好可以见一面!”
明少荼笑了一下:“您有心了。”
连续三个“刚好”,只要不傻都知道是许大娘有意为之。
二人说着话,不远处的田埂上出现李家婶子的身影,她手里挎着竹篮,应是刚给家里人送完饭,路过这边时恰好听见许大娘后半段话。
听到林遥歌的名字,她特意描得细弯的柳叶眉一挑,提着裙摆跳下去,一溜小碎步跑到两人身边。
“许大娘,你怎么把林遥歌介绍给我们少荼了!”李婶子是南方嫁过来的姑娘,说话语调绵软,微微带点口音,“哎哟!我知道少荼喜欢男子,但也不能这么不挑啊!”
李婶子酷爱串闲话,又消息灵通,每日在给家里人送饭的路上,能一路走一路跟遇见的人聊八卦、对消息,附近几个村子但凡有点事儿,她都是翠叶村第一个知道的。
她是许大娘的八卦来源之一,闻言,许大娘赶紧抓着她问:“咋了?那孩子犯事儿了还是定亲了?”
李婶子竖起食指摇了摇:“都不是,人家拜了一个仙人为师,就是那种……会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种仙人哦,说是年后就跟他师父外出修行呢,以后就不回我们这种小地方了。你把他介绍给少荼,万一少荼真看上他了,不是让少荼伤心吗?”
“飞来飞去的仙人……”许大娘不解。
“是修行者吧。”明少荼解释,“称不上仙人,不过比平常人有些特殊的本事。”
“对对,是这么叫的!”李婶子连连点头,伸手摸了一把他顺滑的头发,“我们少荼人这么好,以后可以找到更好的,没必要去吃爱而不得这份苦,啊。”
明少荼无奈。他很想说自己未必能看上林遥歌,但若是可以因此不见林遥歌,倒也是件好事。
所以他没有反驳。
“哎呀,我不知道这事儿啊!”许大娘懊恼地一拍额头,语气有点怨念,“早知道就不在他家米铺买米了。他家的米不好,有股闷闷的潮气,闻着还有点花香,可奇怪了。”
“潮气?花香?”明少荼一愣。
许大娘正要回答,李婶子便一把拽住她胳膊:“那还等什么,快去退了呀!你不知道,昨天江南春食肆出了大案,说是饭菜里有毒,死了好多人!江南春的饭用的就是他家的大米,谁知道那毒是不是下在米里。这种事可不能赌啊!”
“还有这种事!嗨,怪我昨天晚上睡得太早,一点儿没听说!”许大娘急了,匆匆忙忙往田埂上走,“秀鹃儿啊,你回去吧,少荼你在这儿忙着,大娘去把米退了!”
秀鹃是李婶子的名字。
李婶子答应下来,明少荼想了想,起身跟了上去。
江南春从老板到伙计都死了,他们家的饭用的是林家米铺的米这件事现在官府还不知道,他担心米铺真有古怪,许大娘独身过去会有危险,索性跟着。
李婶子挎着篮子继续往家走,一路走一路跟遇见的人聊江南春惨案的事,用江南春的米饭用的是林家米铺的米这条消息又交换了几条别的消息,然后继续散布,继续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