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你们就忘了啊……”秦正阳两手扒着靠近他们这一侧的栅栏,声如怨魂,原本还人高马大的形象一下子多了几分可怜,姜菽莫名感觉良心一痛,筷子都拿起来了,又默默放下去。
忘肯定是没忘的,高至善刚跟仆役嘱咐过。
估计仆役也纳闷,怎么他家小郎君的饭越带越多,大有往公厨发展的趋势。
问题在于眼前这顿暮食还是两人的份量,分不分,怎么分,都得看小孔雀的意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高至善并不准备扭捏刁难,如晨时那顿一样,将桌案上的饮食和器具匀了匀,用两只稍大些的盘子和一只杯盏盛着,请姜菽从中间转运,给秦正阳送过去。
秦正阳清楚自己加入得仓促,没道理再鸡蛋里头挑骨头硬找事,好声好气跟两人谢过,便直接坐干草堆上动筷开吃。
姜菽观他吃相,虽不如高至善那般慢条斯理细嚼慢咽,也是有规有矩,看得出家教森严的,似乎不像高至善说得那样不堪。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姜菽为自己的未来垂下两行热泪。
才知道身边一圈卧虎藏龙,就他一个是真真正正的小虾米,要不是当初那帮胥吏把他错认成姜书,阴差阳错丢来这片权贵特供牢房,恐怕他正在某个阴暗角落啃石头饼呢。
等后面小孔雀被家人捞出去,新来的两位也刑满释放,就他一人整日无语对空墙,那才是难熬的日子。
还是要努力恢复无罪之身!
姜菽心里的小火苗在短暂熄灭后复燃起来,他穿都穿来了,当然要好好体验一把大唐盛世才不算亏本!
从王维的“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到杜牧的“万国笙歌醉太平,倚天楼殿月分明”,从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到杜甫的“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大唐啊……几乎所有华夏人都刻在骨子里的精神故乡。
花萼楼前雨露新,谁不想成为长安城里的太平人?
至少姜菽知道自己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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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最容易打开话匣子,秦正阳只凭一张嘴就比两百只鸭子还能说,不光热络地拉着姜菽叭叭聊天,还总是去逗奉行食不言的高至善。
高至善不理他,他也不恼,接着跟姜菽细数家长里短,很快双方就得知了彼此被抓进来的原因。
“你可真冤!我还是头回听说长得像被误抓的。”秦正阳咂舌,“看来大理寺办案也没那么神断嘛!”
您可真是三句话不忘招惹小孔雀,姜菽头痛。
为了方便聊天,他从面对高至善改为侧坐着,既方便看高至善,也方便听秦正阳。他瞧瞧高至善淡定的神色,估计是没往心里去。谁手底下没个酒囊饭袋呢?秦正阳他爹手底下绝对也有。
姜菽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大理寺正正名,道:“我不知道这案子之前是谁办的,不过多亏一位温姓的少卿,我才能从那酷吏手下逃出来,还暂时洗清了嫌疑。”
想到那名轩然霞举的年轻上官,姜菽不禁感慨果然相由心生,好人连长相都是出类拔萃的。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秦正阳反而哎唷一声,连连摇头道:“温景和啊!唉!难说难说。”
姜菽不解:“怎么?”
秦正阳撇嘴:“他在长安城里可有名得很,被他盯上跟被鬼盯上似的。就是别人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得清清白白,只要他觉得你不对劲,那双招子就永远不会从你身上移开,只等你走夜路浑不清的一逮一个准。”
“温景和十八岁中探花郎,未及弱冠便金榜题名,当时可谓轰动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