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厨子名唤胡阿鲁,外号葫芦,曾经也是长安城的名厨。
葫芦已经四十来岁,却不似印象中头大脖子粗,而是个黑瘦的高个子,留着卷曲的八字胡,棕色眼睛,颇有些异域风格。
此时他被家将丢在柴房里,手脚被缚,披头散发,鼻青脸肿,想来已经被家将们拷问过了。
“胡柑汤是你经手的?”
李秘与徐有功走进柴房,也没有拐弯抹角。
胡阿鲁不敢怠慢,爬了过来,点了点头:“是是是,是我!”
“详细说说。”
“今早得了阿郎吩咐,西市一开,我便去买了胡柑叶和菖蒲,济生堂的陈十三郎给的货,平素里家中生药都是在他铺子里买的……”
“谁想到会是这样……我服侍阿郎也有二十多年了,又岂会害了宋家,阿郎需是信我的,诸位可否让我见见阿郎,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再打可就不活了!”
徐有功闻言,问说:“你认得生药?”
胡阿鲁用力点头:“我生于甘州,打小就跟着阿娘采摘生药,陈十三郎又是老熟人,济生堂更是长安老店,我每张叶子都亲自检查过,并没有其他生药混进来,为何会有毒,我是半点都想不通的……”
“那些胡柑叶和菖蒲可还有剩?”
“有,我这就带二位去看看!”
胡阿鲁看来也是被打怕了,急于洗脱自己的嫌疑。
李秘也不多言,让家将解开了胡阿鲁,便来到了储物间。
到了储物间,李秘也愣了。
胡阿鲁似乎有强迫症一般,储物间好几个架子,堆满了打小一样的小竹筐,筐里放着各种生药和菌类干货。
“我家阿郎肠胃不好,吃食比较挑剔,平日里我也就留了个心眼,但凡经手的生药或者药膳,我都会留一小部分下来。”
李秘不由想起了后世云南地区吃菌类的习惯,因为很多菌类有毒,居民们吃菌之前都会留下一些,中毒之后就可以知道是哪一种菌类,方便救治。
就好像被蛇咬伤,最好把蛇也带到医院,医生才知道是何种蛇毒,用何种血清来解毒,一样的道理。
“胡大哥小时候经常吃蘑菇?”
李秘只是随口一问,胡阿鲁却是满目惊诧:“李坊正真神了!阿鲁生于甘州,乡亲们多喜食蘑菇,也常有中毒的,为了便于解毒,就养成了吃一半留一半的习惯……”
李秘恍然,让胡阿鲁将留下的柚子叶和菖蒲取了出来。
徐有功细细查看了一番,朝李秘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并没有残留粉末或者气味。
其实也不难想象,如果是撒在这些生药上,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熬煮之前需要清洗。
既然这些生药是干净的,那么下毒只能在熬煮这个环节,或者熬煮出来之后。
“去厨房看看。”
胡柑汤端出厨房就会被分食,总不可能一碗一碗分别去下毒,所以最好的投毒时机和地点,必然在厨房。
厨房如今成了禁地,几个家将守在门口,脸色苍白,满脸冷汗,应该是强忍着中毒的不适,仍旧在把守。
门外丢着一只死猫,应该是用来试毒的。
宋家厨房很大,里头五六口灶,还有一些三足铁镬,以及甑之类的炊具,当中有个大铁鬲,就是用来熬煮胡柑汤的。
鬲里还留有小半的汤水,大老远就能味道一股子苦味。
“除了你,还有谁帮着熬煮,谁进过厨房?”
胡阿鲁摇了摇头,露出有苦说不清的表情:“只得我一个,但凡涉及到生药的,只有我能动手,这是阿郎对我的信赖……”
也难怪他被打个半死,只有他能接触这个事,不是他下毒,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