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柔想不通,她躲在明明断电的全息舱里,是怎么触电的。
电流让她失去意识,又刺激她醒来,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潮涌的记忆把她的脑海搅得一片混沌。
刺啦一闪的黑白画面,一个小女孩扑倒在浸透鲜血的田野里,撕心裂肺地哭着。
下一秒,她蹲在古旧巷道的墙角,抬起小脸看对面的招牌,神情模糊,只觉得有些痴。
“这妮子,被喰鬼吓傻了。”
“瞎说什么,她生来就是个傻子,拖累父母,还不如跟她妈一道去了。”
……
远远近近,飘来一些闲言碎语,如风拂过,只吹起小女孩凌乱的发丝。
一只粗糙温厚的手掌握起她的手,将她放到另一只细白柔腻的手里,伴随着老实忠厚的讨好声音:“红老板,劳烦您照顾肉肉了。”
黑白光线里,旗袍女人脸上的红唇呈现诡异的黑色,皮笑肉不笑,牵着小女孩走开。下一秒,又牵着她回来。
一来一去,小女孩已然拔高了身条,娉娉婷婷的,瓜子小脸也长成俊俏模样,只是笑容苍白怯懦,眼神闪烁,不敢看人。
“麻烦红老板了。”
男人说完,将一把钱币放到旗袍女人手里,终于露出脸,有些黑,有些胖,如声音一般憨厚。
他笑看过来,另外塞来一把钱币,却被拒了一下。
男人还是把钱塞过来,手背上有一个被烫伤的新鲜燎泡。他柔声说:“输了没事,爸爸有钱,肉肉拿着,肉肉真乖。”
……
画面时而完整时而破碎,如同玻璃被打碎后慢放了一千倍,缓缓散开,在轻轻一滞后,悉数消失。
安柔怔了怔,发觉过来,是有人用手肘顶了一下自己。
卷发黑唇的旗袍女人就坐在旁边,色彩在空气中蔓延,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将她的嘴唇和旗袍染上艳丽的红。
红姐,红老板。
这份认知并非来源于方才视角混乱的记忆,而是直观展示在了旗袍女人的头顶——她精心烫染的头发上飘着一块半透明的窄长光屏:【红姐,美发店老板】。
安柔愣神的当儿,红姐包裹在半截旗袍袖子里的手肘又怼过来。
安柔本能避开。
这个反应在三个女人看来,像是她瑟缩了一下。
红姐笑吟吟说:“妹妹,出牌呀。”
“怕点炮不敢出了吧?这才哪到哪啊,还有那么多牌没摸呢。”另一个女人说,她头顶的名字是【美菱】。
美倩也开口了:“妹妹别怕,姐姐们都没听牌呢。”
安柔视线下移,快速扫了下牌桌。
桌上麻将花色凌乱,没摸的牌只剩下半溜,根本算不上“多”。她指尖捏着一个“三筒”,是张生牌,十有八九会放炮。
可三筒,于她自己的牌无用。
安柔换了张已经打过的安全牌,捏起来时,视线余光又是一顿。
不对,三个女人各有一只手压在桌上,手背微微隆起。
——她们手心里,各自藏了一张牌。
记忆碎片顿时串了起来,安柔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