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郗岑的眼光并未出错。
谢墨纵使年轻气盛,却并非愚蠢之徒。
他收到短刃后,先是不以为意地抚了下刀刃,随即便心中一凛,就连身体也端正了几分——如此奇兵,怎会出现在一个流民手上?而且还如此简陋?
谢墨掂了掂手中的短刃,环顾周遭,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刘坚脸上:“如此利器,怕不仅仅是让谢某看一眼这么简单吧?”
刘坚咧嘴笑道:“自然不是。这短刃是此间主人命人所炼,半个时辰前才刚刚出炉。主人听说刺史远道而来,便命我奉上此物以表心意。”
“哦?”谢墨饶有兴味地开口问道,“你竟不是此间主人吗?”
“自然不是。”
谢墨听了这话,斜倚在小几上,抬眼瞥了眼刘坚:“既然如此,此间主人何以迟迟不肯出来见客,难道是要我前去拜见?”
作为谢氏年轻一代风头无两的小将军,如今能让谢墨前去拜见的人实在不多,对他而言,今日肯屈尊来北固山,已是给了这群流民极大的面子。
刘坚对此心知肚明,他既为自己卑微的身份与无望的前途而感到悲凉,又因谢墨的轻视而感到不忿。
不忿过后,他还难免有些发怵,担心一旦惹恼了如今风头正盛的陈郡谢氏,自己就更加难有出头之日了。
然而西苑的奇兵利器毕竟为他增加了信心,使他能够不卑不亢地答道:“主上染疾,实在无法见客,还请刺史见谅。”
“哦?那炼制此物的铁匠呢?总不会也染疾在身吧?”
“此物乃新渡流民所炼,流人腌臜,恐污了尊驾贵眼。”刘坚态度恭敬地答了话,但却一步也不肯退让。
“呵。”谢墨嗤笑了一声,“想是谢墨位卑权轻,入不得尊主人的贵眼。”
“刺史言重了。”刘坚客气地答话,言辞却实打实地戳心,“谢侍中名满江左,若能见到侍中,主上自会抱病相见。”
谢墨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地放到几上。
他心中早已为刘坚言语间的轻慢而感到恼怒,但北府后人的战力与那短刃一道,牢牢地拉住了他的理智,使他不至于在此大发雷霆。
“好,好,好。尊主人既不肯相见,谢墨这便告辞了。”
谢墨一出庄园,便狠狠地踹了脚门前的老梅。
树叶簌簌地掉下来,谢墨心中尤不解气,还想再踹几脚。
庄园的护卫不敢吱声,谢家的部曲倒是连忙拉住谢墨,心疼不已地说道:“我的刺史啊,您出气归出气,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可别伤了脚。”
另一人也劝道:“可不是嘛,要我说,就该好好教训那刘坚一顿,让他知道您的厉害,带着他那什么劳什子主人出来给您磕头认错。”
谢墨瞪了这人一眼:“你懂什么?”
那人悻悻住了口,谢墨倒是消了几分气。
“没想到,京口这群流民之中,竟然出了个冶铁的天才。江北的将士若能用上这样的兵器,何愁不能大胜?”
他思量片刻,开口问道:“查到了吗?这庄园是何人所有?”
一位部下凑上前来答道:“方才已请刺史府那边帮着查了,文书上写的是刘氏松娘。”
“松娘?女子?”谢墨有些诧异。
部下也有些不确定:“文书上是如此写的。”
谢墨沉吟不语,先前开口的那人问道:“刺史,此间既无进展,那我们这就回建康?请侍中过来?”
谢墨回身上马,好半晌,才开口答道:“不回建康,我们先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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