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国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厚的困惑,输的太莫名其妙,他便是死都不会死的安心。
一位位军士押解所有参与计划的人员走出小筑,被压抑的哀嚎声,哭诉声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这一刻,谁都不再是什么顶着无数头衔名望的贵族,扯开虚伪的外表,里面藏着的是贪婪而又畏惧死亡的人。
“我……寡人,不曾预想到昌平君会反叛。如父如兄的他居然暗地谋划着在最关键的时刻给秦造成最致命的打击……更没想到他最后居然真的要舍掉所有,只为割裂寡人的国!”
当维持君臣十年的信任原来只是王的一心情愿时,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意志生出一瞬的动摇。
她扬起头,看到了遥远的城墙上旌旗飘扬,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涟漪,但却只维持了短短一秒而已。
见秦王没有解答他的打算,老相国落寞摇头笑了笑。
“寡人也想问,为何要反叛?让万民都不必再易子而食,不需朝不保夕的盛世近在眼前,寡人也没有杀害任何一位敌国君主,没有捣毁任何一座宗庙……为何昌平君,你,你们……要掀起战火。”她说道。
“便是韩国没了,韩还是韩,秦还是秦。为了安逸放弃气节,放弃坚守的正义,我们做不到。”
“把无辜子民牵连进战火的正义?”嬴政的目光变得尖锐,凛冽的杀意让老者喘不过气来。
“所谓的正义就是你们手中的权,是权没了,才有了让正义来遮掩丑陋的必要吧。”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直指心灵底层,平静的拷问与光鲜外表相反的一个个污浊灵魂。
“视韩国几十万子民生死于不顾,化九州之土为人间炼狱的正义,是想惹寡人发笑吗?”
“……”
老相国神情平淡,哪怕是被戳中所思所想,但他和他们是绝不可能承认这份理念的错误,还有扯开无数层美丽的伪装后,暴露出的丑陋渴望。
“寡人亲自处理昌平君谋反一事,只是想与各位说上一句——”
“你·们·也·配·叫·正·义——!!!”
她怒火压抑到极致,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对扭曲的正义解读而愤怒,是对那份对渴望权利的那层伪装的绝对否定,嬴政攥住太阿的剑柄,几乎要握到攥碎。
在列国周转逃亡的商旅,城门下一字排开的饥民,有心无力便装作淡漠的民众,这被冠以正义的虚无终要用这些无辜者的生命作为代价。
这一刻,嬴政走在城中,将眼中所见收在心中。
当所有的视线聚焦在这位万军簇拥下无比尊贵的王者,当所有的民众仰头望着这位陌生的王,他们传递着好奇与不安的情绪。
不是被宣传的那般丑陋狞恶,暴虐嗜杀,相反,超乎意料的冷静绝美。
怔怔地望着,似是忘却了这是敌国的王,城墙下所有人沉默着。
“这个冬天,没有人会因饿冻而死。”
第一次来到韩国的国都,第一次面对韩国的民众,遥远到无边际的天幕下是数不清的视线,嬴政第一次朗声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