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无法折断那位贤人的傲骨,更无法让她低头承认自己的失败,一开始的确是打算既然无法毁灭一个人的思想,那就退而求其次先毁灭身体再说。
然而,谁知道孤高的天才居然会相信她的学生会天真到继承那份理念,那么残酷的现实会证明一切。
一夜安眠,翌日清晨。
廷尉小姐穿戴好象征身份的朝服,黑发披洒而下,她往王庭一角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笑意浓厚,坐上低调内敛的马车,等待着她处理完公事后再将所见所闻告知给非先生。
手指轻轻摩擦衣角,波澜不惊的双眸闪过一丝难言的期待感。
一想到公子策,就不可避免地想到昔日的吕不韦。
注定踏上的权势征途,注定踩在最高处俯瞰庸庸俗世的芸芸众生。吕不韦一介商人却成为了权倾天下的秦相,公子策一个质子却成为了秦庭储君的未婚夫。
更被丢在贵族扎堆的学府中,还能淤泥而不染?
非先生你读书读傻了吧,还会这般认为这位地位崇高的学生能维持住不同寻常的心。
世界是个染缸,它是何等颜色取决于它想让你是什么颜色,桀骜不驯的注定要被染成狡猾的颜色。
走下马车,站在咸阳第二大的建筑群落前,透过正门张开的缝隙,依稀能望到学府最初的原貌,学风浓郁,由于秦王政对教育资源的重视与各种政策扶植,发展要比楚国兰陵学馆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儿,就如招天下名士的稷下学宫。
可惜,当年百家诸子尽在学宫争鸣的时代结束了,永远都不可能再被复制。
廷尉小姐挥挥手,让手下人停在门口,她独自走上前,弯腰行礼递上拜帖,言明正事,再递交正规手续,印上官印的帛书……直到一系列繁杂的程序走完,她见到了学府最高执政者,同时也是学府唯一的主人,十二岁官拜上卿的天才。
廷尉小姐笑道:“甘上卿,许久不见。”
理论上甘罗的上卿官职含水量挺严重的,虽然当时兵不血刃便取人城池的举措当得起天才二字,从一介食客到官拜上卿,堪称一步登天,其实秦王政刻意放了海……
甘上卿检查帛书无误,便让教习先去准备学生考试,而她亲自来接待选拔贵族的廷尉大人。
辟雍学府,枫叶古道。
“廷尉大人,今日恰好是学子们的月考时间,一切从简,请勿多怪。”
甘上卿与廷尉小姐两人并肩走在古道上,不时朝行礼的少年少女们点头微笑。
“甘上卿,既然是选拔优秀的人才,总不可能让我游遍学府,可有推荐的人选,让我应付差事也好。”
廷尉小姐一点儿都没把“选拔副手,教导年轻的小贵族如何辅助”这件事放在心上,轻描淡写道:“每年都要选拔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与其说是副手倒不如直接说换了教习的学生,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失误,真无趣。”
“……”
甘上卿温柔地笑了笑,和明显应付差事的廷尉不同,她脸色超乎寻常地平静。
“廷尉大人,十余年前在吕相府中当食客时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啊。”
“啊……是吗?”廷尉小姐微微一怔,收敛了松懈的神色,含糊其辞道,“好久之前的事情,我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