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自己要去交趾就去,带上我算怎么回事?”
法正朝着发出声音的船尾看去,就见被五花大绑捆在那里的家伙嘟囔着开口。
这被绑着的男人不需有人介绍他的身份便已能从他的打扮中清晰地辨认出来历,谁让那正是南蛮之中的彝族人着装。
开口之人便是程昱在跟乔琰提及益州战况之时说起过的孟获。
法正在送往长安的信中写,对于益州的南蛮,考虑到当地地形的限制,他是绝不可能将他们通过三擒三纵的方式来让他们归心的,因为谁也无法保证,当对方掌握了优势地形的情况下会不会反过来对他们做出进攻,又或者是逃遁到那些个深山老林之中自此不见踪影。
总之,他们的目标是,一面利用这些抓获的南蛮首领将其背后的益州郡大姓给抓出来,一面将他们用另外的方式收复化为己用。
法正毫不犹豫地在动身前往交州的时候将孟获也给捎带上了。
孟获虽是彝人领袖之一,但他的汉话说得也不差,在听到法正和同伴三言两语的交流之间便将自己的去向给摸索明白了。
可这种“明白”一点也不能让他觉得有多舒坦。
把他也跟着从益州带往交州去?
“你们汉人真的喜欢做这些无聊的事情,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就是把我的脑袋直接挂出去丢给我婆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拿俘虏出去撑场面算什么玩意!”
法正朝着孟获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朝着明江之中甩出去了根垂钓的鱼竿,“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是要将你带着去撑场面?”
“若是我真要撑场面,还不如干脆多带上几条船,多带上点兵卒。总归我这次前往交州的举动是那位交趾太守意想不到的,多来些人手,说不定还能直接反过来将他给绑了,岂不是要比跟这等蛮荒之地出身的家伙讲道理好得多?”
孟获一愣。
他琢磨了一番好像还真是法正说的那么回事。
牂牁郡和交州的交趾郡虽然是相连的关系,但的确已有数年没有正式相互往来了,别说那位交趾太守,就算是临近交趾、牂牁边界线上的交州人可能都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在这个益州内部动乱还没有彻底平定的时候顺着明江下来了。
还是长安朝廷委任的官员。
“那你何必带上我?”
为了带上他还得多安排个负责看守的扈从,否则谁也不知道凭借着孟获的体格,会不会在忽然之间就重获自由,可以逃遁而走。
“这可不能怪我,”法正摊了摊手,“益州南部的地形,你们比我们了解得多,若是将你留在手上,按照王夫人的判断,难保不会被你的妻子和下属给直接找到。与其如此,还不如将你带出益州境内,让他们收到消息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将你给找回去。”
“我听说你的夫人在你们彝人之中的声望不低,也向来很有决断力,我们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还不如在让你从益州境内消失之后去和她打交道,倘若能将她击败,说不定要想将她说动为我们所用还要比你容易得多。”
“你!”一听到这种古怪却又好像真有可操作性的解释,孟获的表情顿时难看了下去。
如果他死了,他的下属抱着哀兵必胜的想法势必要为他报仇。
可如果他只是暂时被带出了益州,还有回来的可能,他的下属会如何做呢?
好像真如法正所说,会先被他那位实力不差的夫人暂时统辖着和这些占据益州的家伙打擂台。
而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跟他们打的交道,其实已让孟获对于对方的本事心知肚明。
如果说起先他们还因为对益州局势的茫然而有些束手束脚的话,在如今已变成了稳占上风。
换成他的夫人来统领部下,和对方抗衡能起到效果的可能性依然非常低,甚至极有可能会因为对方早有筹备而再此折戟。
未结死仇,实力更甚,在南蛮的规则之中便是合该服膺的存在。
事实上早在孟获被擒之前,他便已听妻子说起,有姚嫦这位护羌蛮中郎将的例子在先,他们与其继续为雍闿效力,还不如转投到益州刺史的麾下,成为那位大司马治下的子民。
按照夫人的说法,眼看雍闿自己都要成为大司马执掌益州过程中的牺牲品,他们为何要跟对方在一处共沉沦?
孟获不知道他们的这种态度分歧是如何被法正获知的,但眼前对方给出的这个回复却着实是正中要害。
“你现在知道我的意思了?”法正说道,“那你还觉得我是要用你来撑场面吗?”
孟获垂丧地摇了摇头。
法正丝毫不给孟获留有丝毫余地地又接着说道:“等我们行到交趾境内,说不定益州那边的情况便已经尘埃落定了。君侯克复南蛮之心果决,我们也不打算拖时间。等弃舟登岸后我便将你放了,往后既是同僚,我也不必太难为你。”
孟获将身子支撑了起来,认真打量了一番法正的神色,丝毫也没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出一点扯谎的架势,仿佛他已经笃定了孟获的夫人阿措会在这几日间便重新和他们交手、败北、认输、转投。